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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方知悟與祁言禮相爭的小插曲不談, 一場溫居的聚會從早到晚,把池霭準備的食材酒水盡數消滅幹凈後,時間來到八點半, 受邀而來的客人們紛紛提出告辭。

在人前扮演著完美未婚夫的方知悟理所當然留下, 幫助池霭收拾這滿屋的廚餘狼藉。

池霭將四位客人送到小區大門外,三人離開,只留下關系最為親密的孟逾靜同她咬耳朵:“小霭,我怎麽覺得你這個未婚夫和之前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t樣?”

兩人站在路邊, 等待著孟逾靜預約的出租車到來。

路燈將傾斜的影子拉得頎長, 聽到孟逾靜的話, 池霭面色不變,挑眉看向她。

“就是感覺他對你熱情了不少。”

孟逾靜稍作思索,又近一步壓低聲音半開玩笑道,“以前你們一起出席的場合,那股相敬如賓的客氣勁,私下裏總有人說什麽你們一對未婚夫妻看起來是假扮的。”

話說半截,她促狹地彎起眼睛, 伸手一拍池霭的肩膀,用一種真心為池霭高興的語氣感慨道:“現在看到你們感情這麽好, 我就放心了——方知悟條件這麽優秀, 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我可就等著喝你們的喜酒了啊!”

“我都還沒畢業, 想不了那麽久遠的事情。”

池霭扯起嘴角,想要表現羞澀, 卻由於不在狀態, 表情更接近於皮笑肉不笑。

沈浸在好友即將嫁入豪門喜悅中的孟逾靜沒有發覺她這點異常,只說了句“別矜持必須抓緊”, 又在看清緩緩停靠在路旁的出租車牌後向她告別道:“車來了,那我先走了!”

“嗯,到家給我個電話。”

池霭簡短回應道。

……

送走孟逾靜,池霭走在返回的路上。

等會兒推開門,又要看見方知悟和祁言禮。

因著白日裏充斥著火藥味的對立場景,她只覺得這兩個人的不省心程度簡直不相上下。

快到家時,池霭的手機響起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她掏出來摁亮屏幕,見是祁言禮的微信號給自己留言道:【霭霭,阿悟叫我先走,我也不好繼續留在你家。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你當心些,他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好。】

好不好的,在沒有解除關系之前,總是要面對。

池霭關掉屏幕,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長發,打開樓道裏虛掩的門,忽然聽見哐當一聲。

這聲音從露天庭院裏傳來,直叫池霭感到心驚肉跳。

她以為方知悟克制不住脾氣砸起了東西,快步走到屋內,才發現對方正搬著有些重量的烤架準備運送進來,卻因為半凝固在表面的油漬頗為滑手,一不小心讓它墜回了地面。

隨著烤架四腳和地板的猛烈撞擊,飛濺的油點也順勢汙染了方知悟的西裝外套。

他英挺的眉峰一下子皺得可以夾死十只蒼蠅。

見對方沒有亂來,池霭松了口氣。

她鮮少撞到方知悟如此狼狽笨拙的時刻,趕緊向前搭了把手:“你怎麽在做這個?”

“你是女士,不至於這點事都叫你來幹。”

方知悟語氣不算好聽,卻用堪稱溫和的力度拂開池霭搭在烤架上的手,“我來就行了,這東西油得很,要是等會兒把我們兩個人都弄臟了,誰先去洗澡難不成還要猜拳嗎?”

“好吧。”

池霭也沒逞強,走在前端,為他帶路。

將烤爐回歸原位後,方知悟將手放在流理臺的水龍頭下,仔仔細細洗了三遍手。

他低頭望著濺在衣擺上的油汙,嫌棄地脫下外套,將它用力丟進廚房的垃圾桶裏。

很好,扔自己的東西可以,不要砸她的家就行。

池霭在心裏腹誹一句,由著他將昂貴的西裝當作破爛處理,自己則默不作聲地從堆成山狀的碗筷中挑出幾只小巧的清洗起來。

又被方知悟攔住手腕:“你也別洗了,我會給宋媽發消息,讓她派人過來收拾。”

嘩嘩的水流聲一結束,只有彼此的屋內就顯得格外寂靜。

庭院的玻璃門沒有關,池霭聽見蟲子的鳴叫,還有路過的居民討論家長裏短的聲音。

她與方知悟彼此相望,誰也沒有說話。

心有靈犀地一同坐上沙發後,她才道:“車我不要,你等會兒離開的時候開走就行。”

方知悟道:“我送出去的東西沒有再拿回來的道理。”

明明也不知是誰在白天的時候,還要把捐贈出去的項鏈重新買回來。

池霭拿這件事擠兌方知悟一句,得到對方沒好氣的回答:“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

池霭輕聲反問,“不一樣在於粉鉆項鏈的價值可以買下三輛柯尼塞格?”

方知悟沈聲道:“你別總是惹我生氣。”

說完這句,他急著捉住池霭的錯處,又轉了轉眼珠,用別扭怎麽也遮蓋不住的口吻指責對方,“既然這麽喜歡撇清關系,你又幹嘛、幹嘛對我做那種事。”

相較方知悟的不好意思,池霭無比坦蕩。

她平聲說道:“你在水族公園救了我,自己受了傷又不好手動,我當然要幫幫你,這不是也一碼還一碼嗎?我服務了你,手還酸,你別覺得好像我占了你的便宜。”

池霭的話叫方知悟一楞。

越到後來,他眼中半羞半惱的光亮越見濃郁。

池霭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對方的臉色,就在方知悟忍耐不了起身即將走人之際,她又淡定地補充道:“我只是說了一句你不愛聽的話,你就生氣成這樣。方知悟,今天你做了讓我不高興的事,卻還要對著我表現出洋洋得意,這是不是很不公平?”

方知悟欲走的腳步頓在原地。

他的腦海中迅速回想一遍白日的所作所為,只覺得每一步都給池霭漲了不少面子。

他又坐了回去,氣笑道:“我做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事?送了你幾千萬的車,還在外人面前表現的跟你感情很好,你沒看到他們羨慕你的表情嗎?我到底哪裏做的不好了?”

“你是為了我嗎?”

見方知悟擺出理直氣壯的架勢,池霭不帶感情的目光直直與他對上。

她將方知悟所有欲蓋彌彰的心思暴露在天日地下:“你做這些,只是把我當成了一個炫耀的工具,對著我邀請來的客人們炫耀不夠,還要對著你的朋友祁言禮炫耀。”

“你們今天為了一條項鏈對峙的場景,真叫別人以為——”

方知悟下意識問道:“以為什麽?”

池霭睇他一眼,慢條斯理開口:“以為你們在爭風吃醋。”

方知悟眉心一跳。

他沒想到池霭會這麽直接地挑明,一時沒有更好的應對措施,只能硬邦邦地說道:“你想多了,我是舍不得那條粉鉆項鏈,只能拿你做借口而已。”

池霭笑了笑:“或許吧。”

方知悟隱約感覺自己在同池霭的相持中落了下風,為挽回頹勢,他搬出祁言禮的家世背景為自己找補道:“你可別以為我前幾天跟你說喜歡誰都可以,唯獨祁言禮不行是在吃醋——從小就是祁伯父說什麽阿言就做什麽,就算你真的對他有興趣,按照祁伯父的性格,他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子去娶一個對於家族和事業沒有助益的女人。”

他自以為掏心掏肺地替池霭考慮。

一番語義深長的言論卻得來輕描淡寫的回應:“是這樣嗎?可有興趣也不一定要結婚啊,我們都還年輕,能快樂一秒是一秒不就夠了嗎?”

方知悟的心脹得要命。

簡直像是成噸的檸檬傾倒下來,使得流淌的血液都染上了酸澀的氣味。

他咬住下唇,感覺到齒尖陷入皮肉的鮮明痛覺,才松開口恨恨說道:“你到底要怎麽樣?為什麽總是提起阿言?我今天對你做的事,明明以前也都做過,現在反倒介意起來,你是真的心裏有人了嗎?池霭,我和你的婚約還沒解除,你別這麽迫不及待。”

池霭又看了方知悟一眼。

她的眼前浮現出對方曾經除了在江晗青面前,其他時候出席兩人共同參加的場合,要多敷衍有多敷衍的表現。

她懶得和強詞奪理的方知悟爭執這些,擺手道:“你回去吧,把車也開回去。”

事情分明到了要緊處,池霭卻又是一副不想解決的搪塞表情。

方知悟的忍耐力耗盡,伸手想要捏住池霭的腕骨,可觸及對方冷淡入冰的表情,動作做到一半生生轉了個彎,變成抓住自己西褲上的挺括布料。

他委屈地問道:“我想讓你高興是錯嗎?”

“對啊,就是錯。”

“你想讓我高興,得知道我需要什麽,不是一門心思感動了自己就行。”

“你認為送跑車送鉆石項鏈是好,可我根本就用不到。你當初說了我們假訂婚的事情除了必要的人無須大範圍的傳播開來,如果我把這全濱市就兩輛的柯尼塞格開到公司去上班,你覺得同事和上司們會不會知道?方知悟,你做事的時候想過這些嗎,想過我會困擾嗎?”

池霭保持著風平浪靜的語氣,卻句句質問的方知悟忘了自己留下的目的。

他的腦子一半充斥著t委屈,一半又忍不住順著池霭的節奏被說服。

只剩下依稀的記憶提醒著他:分明是池霭先不開始安分守己。

他在池霭的聲音裏沈默到底。

末了,才用可憐而不自知的神色從下而上望著對方,半是嘴硬道:“那你要怎麽樣,怎麽樣才能高興……或者你喜歡什麽禮物,我重新買給你還不行嘛?”

池霭從方知悟蓬松的發梢掃視到他灰綠的眼睛——盡管語氣做小伏低,可配上眼中殘留的倔強和有恃無恐,使他看起來像極了一只做錯事為討主人歡心不得不低下頭顱的貓咪。

這一瞬間,池霭忽然想起了很多人的話。

祁言禮的“你明明知道方知悟對你的心意”,孟逾靜的“你未婚夫對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及池旸的“你不該對方知悟動任何感情”。

她忽然站起身來,在方知悟尚未反應過來的間隔裏,擡腿抵住對方身邊的沙發,另手撐在他的耳畔,就著居高臨下的姿勢慢慢俯身湊近方知悟的面孔。

“池霭,你——”

方知悟的話剛開了個頭,又因為彼此之間過於親密的距離而被迫噤聲。

“你為什麽要讓我高興呢?”

“就像從前那樣裝裝樣子不就好了嗎?”

池霭似是不解地詢問著方知悟,在他對於緊接著到來的話似有所感而皺起眉頭時,探出柔軟的手指從輕到重扯緊了他的領帶,“還是因為你已經愛上了我?”

剎那間,方知悟的臉色變得鐵青。

像是被人戳穿了一個掩藏心底不見天日的秘密。

他用憤怒而強硬的目光直視著池霭。

過了許久,才吐出一句話:“你不愛我,我又怎麽可能會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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